大周元佑二十三年七月,湘阴。

    洞庭湖南岸沿着河堤栽着一排杨柳成荫,荫下一溜的小商贩子吆喝叫卖,和着夏末的蝉鸣,热闹非凡。

    对街酒肆里稀稀拉拉坐着三两客人,倒是清静许多。

    二层临着大街的窗户推开,窗内雅座上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喝酒嗑瓜子。

    “你说我娘她怎么那么蛮不讲理?连我穿什么衣服她也要管……”

    “是是是……”

    这句话今日已经反反复复听了不下十遍,景言嘴上应付着,心思早不知跑马到哪去了。

    “流离兽?那是什么东西?”

    她耳力极好,在喧闹的大街上抓住了这么一句,眼角余光撇过去,河岸边一株大柳树下,一老一少正摆开了架势讲古对今。

    “洞庭以南湘水北岸有一流云谷,谷里本零星住着几户人家,三十年前突然起了场天火,一夜之间房屋茅舍,人兽牲畜皆化作漫天灰烬,弥漫谷中不散。相传这场天火乃是妖女对世人的诅咒,而后这妖女化生为一通体雪白,食母而飞,少美长丑的猫头鹰,便是这流离兽了。”

    难道是在说圆圆?这仇老头!景言心下喟叹。

    那老者正是湘阴城走街串巷卖跌打药丸的仇老头,当然要是抓到个把心实的,他那葫芦里就指不定卖什么了。

    “这以后啊……”仇老头左右看了看,向年轻人勾了勾手,示意他往前……

    景言皱了皱眉,无奈耳边景钰絮噪不止,大街上又实在太过喧哗,她只得见仇老头嘴快速启阖,却是什么也听不清。

    可她一心想知道仇老头是如何编排她的爱鸟,好奇心抓挠地很。忽然想起什么似得,她侧头往酒肆另一头飞速扫了一眼。

    只见窗前珠链后坐着一玄衣男子,肩宽臂长高鼻深目,额前两缕青丝无风自动,一看就不是本地人。那男子微眯着眼侧着耳,右手端着个酒杯在唇边,却是迟迟不饮。果然!这人也在凝神听那一老一少的耳语。

    适才她和表妹景钰刚一踏入这酒肆,便觉那人看了自己一眼又瞬间移开。虽只是掀了掀眼皮,可那眸里透出的冷光着实让她一惊,必是高手无疑。不过初时她却也并未十分在意,可是待她们坐定后,她便总能感到那人的视线时不时地便落在自己身上,待她装作不经意地去回望时,却又总是不见。

    景钰自是一无所觉,一刻不歇地吐槽她娘。

    此人目力这般惊人,想来耳力定然不弱。景言自认在师父的训练下,对自己的耳力亦有些自信。此刻起了些好胜心,暗自长吸了口气,凝神屏蔽近在咫尺的魔音和街上的嘈杂,专注去听那二人相谈,只可惜入耳的仍旧是些只言片语:

    “天狼军大帅楚老王爷用兵如神……”

    “二十年前……毁仙灭道……”

    “十年前墨泽之战……”